吴晓波：为什么巴菲特的追随者在中国赚不到钱？

一、奥马哈朝圣之旅与巴菲特午餐

今年5月，4万多位富豪买了机票、订了酒店，从全世界各地飞到美国内布拉斯加。

在财经界，每年5月，很多人奔赴一个只有四五十万人口的城市奥马哈，坐在体育馆里听两位老爷爷唠一整天，活像一场老年版的演唱会。这两位老爷子，年纪轻的87岁，年纪大的93岁。

这个活动叫做“奥马哈朝圣之旅”。

近期有个热点事件也和巴菲特有关，有人用两百多万美元拍到了一次和他吃午餐的机会。

每年的这个时候，来自全世界的富豪，一起约好时间上eBay网，从2.5万美元开始，你加一次价，我加一次价，竞拍一顿“巴菲特午餐”。最后的赢家为了和偶像吃一顿饭，往往要花上两三百万美元。今年最后的成交价是267万9001美元（ 折合人民币1821万 ），去年则是345万美元。

二、巴菲特的投资理念在中国行不通？

今年巴菲特的股东大会的4万人里，有4000多人来自中国，是美国本土以外最大的一个参会群体，为此主办方还特地在会场外面开了一个中国专馆。

奇怪的是，这样一位大宗师，尽管在中国有数不尽的粉丝，他的价值投资理念在中国，却常常被认为是行不通的。

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是“中国股市是一个赌场”。你去问问中国的股票投资人，他们买一支股票，对于股票各种均线和技术分析的了解程度，是否远远胜于对这家公司本身经营情况的了解？大家对于股票投资的关注点，脱离了企业本身而纠结于赌博式的概率和数学计算。

巴菲特买过一只中国的股票，叫做比亚迪。2008年入手的，九年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卖出过一股，据说他在这支股票上九年赚了六倍的钱。值得好奇的是，那些和巴菲特一样，在2008年买了比亚迪的人，今天还有多少人把那些股票攥在手上？估计会非常少。

最糟糕的是，“中国股市是一个投资人没什么耐心、而且从上到下，大家都不讲规则的赌场”。

2009年，吴晓波老师写过一本《吴敬琏传》。 吴敬琏 老先生讲到股市的时候，打过一个著名的“赌场比喻”：

中国股市就好像四个人打麻将，一个人坐在凳子上非常舒服，另外三个人却得蹲在地上陪他打。更糟糕的是打到一半的时候，坐在凳子上那个兄弟会站起来说，让我看看你的牌，再接着往下打。

长久以来，中国股市给人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在巴菲特那里，价值投资的天字第一号原则是“专注”，再具体一点是“能力圈”和“安全边际”。

所谓能力圈就是不懂的东西你别投资，只投资你懂的东西。如果你不懂，又想投资，要么你把它搞懂，要么就放弃。只有你自己真正弄懂的东西，才能理解它的价值。

一支股票的内在价值是20块，目前的股价25块，溢价了，但如果未来几年，企业的经营让它的内在价值提升到40块，那么即便是溢价了，也值得拥有。股票未来价值与当前股价的差值，就是安全边际的一种。

这种风格的选择，需要的是苦行僧式的深入钻研，拼的是内功，不仅是投资人的内功，还有企业的内容。

巴菲特极其强调 “聊天调查法”：

如果你想买入一家公司的股票，那你得走出去，和它的竞争对手聊，和它的供应商聊，和它的客户们聊，彻底搞明白这一个行业、这一家公司实际上是如何经营运作的，从侧面来一个360度的全貌还原。

这或许需要数年才能见到成效，当然没有中国股市这周买进、下周卖出的主流投资路线看上去那么快意恩仇。

那些巴菲特的追随者，把自己称为“信徒”，带着一种宗教信仰般的虔诚来追随巴菲特。更多的不是追随他这个人，而是追随“专注”的价值观。

三、巴菲特的信徒大多赚不了钱？

其实财经和武侠，在很多方面是一回事儿。

在一个行业早期从0到1的时候，竞争的零散、无序、不规则的、各种奇怪的套路都有，但慢慢地，重复博弈多了，规矩也就出来了。

同样的道理，在一个江湖乱世中，最早比的是速度更快、拳头更大，一招半式出天才，但到了后期，招式大家都会了，内功练得好的人也就有了优势。

中国经济转型升级，从重量的时代走向重质的时代，资本市场也到了这样一个从大家拼命学招式转为逐渐勤练内功的阶段。

《笑傲江湖》是一部现实感很强的虚构小说，其中有一段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向徒弟们传递“投资”理念：

剑宗功夫易于速成，见效极快。大家都练十年，定是剑宗占上风；各练二十年，那是各擅胜场，难分上下；要到二十年之后，练气宗功夫的才渐渐的越来越强；到得三十年时，练剑宗功夫的便再也不能望气宗之项背了。

然而要到二十余年之后，才真正分出高下，这二十余年中双方争斗之烈，可想而知。

全世界这么多的富豪、企业家、投资人愿意在5月，春天一个明媚的周末远赴奥马哈小城，甚至有人愿意出巨款和巴菲特吃一顿饭，不是为了 “明天应该投什么”之类的速成秘籍，而是以双脚向“三十年见高下”的价值观投票。

《笑傲江湖》主要人物里，招式耍得最溜的是令狐冲，他的剑法“独孤九剑”号称可以尽破世间诸法，但小说的最后，他直到练了上乘内功易经筋之后才能去尽陈疾，成一代宗师。

而更有趣的一点是，讲出那一番道理的“价值投资原教旨主义者”岳不群先生，在一次打架失手被擒后，面临自己投资理念失效，他抛弃原则、全面倒向另一个极端的速度则是惊人的快。

可见，道理归道理，哪怕知道了，也未必见得能实践；实践了，也未必能做好；哪怕做好了，也未见得一定有好结果。

到最后，还是看自己的价值观是否能一以贯之地秉承下去。

如果说富豪们追巴菲特的星和普通人追星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也就在这里了。

参考材料：

《伟大的博弈》约翰·S. 戈登著，中信出版社

《巴菲特传：一个美国资本家的成长》， 罗杰·洛温斯坦著，中信出版社

《对冲基金是什么》黄徽著，浙江大学出版社

网络文章《吴军：巴菲特午餐都聊些什么》，作者吴军

网络音频：每天听见吴晓波5月10日 《为什么巴菲特的信徒在中国不赚钱》